陈振濂 中国文联副主席,西泠印社副社长、秘书长
2023年12月2日,甘肃简牍博物馆
甘肃是简牍之乡,在全国,出土简牍的有很多省,著名的有湖南、湖北、江苏、陕西、安徽等等,大概会有七八个省。但是在这中间,如果要认定哪个省的简牍出土存量,要构成一百二十年持续不断的“简牍学术史”和艺术史,大概首推只有甘肃堪当此任。所以甘肃这次的“简述中国”大展,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举措。首先是基于甘肃应当做好“自家的事”。
今年上半年在“简述中国”评审时,跟何效祖厅长有过一次交流。甘肃本来有这么好的一个品牌,现在终于开始“发力”了。大家非常期盼。西泠印社这次是主办方,当然我们是一直关注并愿意为之付出。但因为前期筹备并没有参与,有“溜边”的嫌疑。但是西泠印社一直在倡导“重振金石学”。
“金石学”的复兴在近代这二十年,发展非常快。而它从清末民初开始百廿年间,尤其是在建国以后,在国家颁布的学科目录中已经消亡了,名目也没有了。因为“金石学”的内容已经被分解到各个项目如古文字学、古文献学、古器物学、以及文物考古与博物馆学里去;而作为单独的学科,“金石学”已经没有了。但是我记得我们西泠印社的第二任社长马衡,他有一部书《中国金石学概要》。他在其中特别提出:除了“金”(青铜器)和“石”(石刻)以外,甲骨文、简牍,帛书,应该都是“金石学”的一个大范围。王国维先生也有过类似的叙述。
我觉得这个“简牍书法大展”它的声势近期越来越大。同时,对这个新出土新发现不过百年余的简牍,我们对它的百年历程的一个评价,是它的学术上的广受关注屡被使用的巨大影响与声誉积累非常强;因为它牵扯到整个国家的历史叙述。对很多历史事实的解读,通过简牍的学术研究,它能够证“真”,辩“伪”;能够做很多古代史的学术史和艺术史的工作。当然,今天讲“简牍学”,首先是指它的文史意义。
但一百多年以来,“简牍艺术史”和“书写史”“书法史”却一直处于比较弱的状态。我们可以随口就可以报出在湖南、在湖北、在甘肃,简牍文史学术专家的大名;专攻学术青年学子也很多。但是艺术界以“简牍研究创作”闻名的大家却很少,或者说到目前为止还几乎没有。所以我特别希望:这次以“简牍书法大展”为契机,经过若干年的孕育,能够在中国当代史,不但是以秦篆汉隶、魏碑、唐碑;或不但是以王羲之的行书和后来的“帖学”,不但是以民国时期群星璀璨的很多艺术大家为标识来构成历史叙述;也需要出现一些以“简牍”(帛书)为自己的稳定审美基盘的这样的一些艺术大家。
谈到本次展览,我觉得具有这样一个特殊的提示:其实它在某种程度上,对于今天“中国传统文化现代化”,对于“树立文化自信”,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我们在座每一位,对于这样的一种“推动”,首先应该是责无旁贷;甘肃的简牍同行责无旁贷,我们的文联、书法家协会,以及倡导“重振金石学”的西泠印社也必然责无旁贷。
但是南方的“简牍书法史”还是很难成气候。最近,浙江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乌程汉简》,当地文物专家兴奋不已。但是在甘肃,早已经有6万枚简牍,而且都是汉简,它构成了简牍最兴盛的经典时期。我们再看,上溯秦简楚简还有不少精彩之处,但到了三国吴简晋简,简牍的艺术光芒却在慢慢消褪淡化,因为在西晋这个时代,己经有取代竹木简的纸张出现,所以若论最黄金时代,地域就是在甘肃,年代在汉,书体为隶。这就是“西北汉简”。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应该特别感谢甘肃的何效祖厅长和王登渤主席,还有简牍博物馆的朱建军馆长、书法家协会的陈新长常务副主席、西北师大的几位同道如王玉芳院长,当然还有我们的相关同行诸位一起来参与完成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
当代书法发展,其实在最近这段时间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昨天在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也有个篆刻艺术展览,叫“古玺”印风创作。我也应邀去开幕式致辞。其实在这之前,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开始,整个中国书法界,在发展趋势和设置模式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动向。原来的模式,我们是从小学写字,又对书法努力练习,逐渐会写得好,水平越来越高,技法和熟练度也大大提升,挥写的创作能力越来越强。通常我们就把自己认可的擅长的作品,投稿提交给国展或者省展、市展评委。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一个方式。我们努力学习,从写字开始,到书法,再到我们的水平提升,最后获得成功,或者是参展,或者是获奖。
但是从去年到今年开始,整个书法界动向发生了一个“质”的改变。
这个变化就是:原有的面向社会基层的书法爱好者的方式不变,如果能够在国展里面参展获奖,当然要尽力争取。它是一种主要的途径。几十年都是这样子做法。但是,更大的一个趋向,却是开始让书法展览举办和书法活动组织,开始有了逐渐清晰的专题化目标规定,我称之为是“科研意识”。
我们在办“简述中国”这个展览之际,其实已经感觉到: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一年,书法的各家机构,开始有所作为了。像昨天上午我是在中国艺术研究院,他们新办的一个全国的篆刻展览,但是它题目明确规定叫“古玺”印风。它不再是以每个印人自由任意地只要会刻什么印凑合起來贴成印屏即投稿。在过去,就是你擅长刻什么就可以展什么。但现在命题的目标却非常明确——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古代印学经典里,专门只选择一个“古玺”的形式风格规定。这里面肯定会遇到很多某一个体篆刻家并不擅长或陌生的东西;那你除了改变自己别无他法。要想参加就得跟着展览的命题规定走,只能服从要求,不能自行其事。因为它里面必然会包含有一些非常强大的科研指标的力量。
如果再往前推。九月的前些日子,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承续——新中国新发现书法主题大展》,也是专题针对新中国出土各种书法的碑刻、文物来进行当代书法家的演绎创作,所以它也具有非常强的书法“科研”含量。
西泠印社在去年十一月也办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展览,叫做“以篆入印”主题展。从邓石如、吴让之,赵之谦、徐三庚这一系列即以《说文》小篆入印的这样一个流派风格形式框架,邀请大家来投入篆刻创作。
还有是不久前国家画院书法篆刻所办了一个《晋唐三十品》的古代书法拓本与今人的书法创意实践的展览,主题非常明确。
也就是说,近期一年多时间我遇到了连续几次这样拥有“科研”型目标的书法篆刻展览。
一些展览在开幕式上,大概我都会受邀致个辞。几次讲过后,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其实如果把这些展览的命题、“科研”目标穿珠引线连结起来,会发现其中有一个共性的倾向性动态:就是当下中国书法的发展,从“写好字”,努力提高自己书写水平,完成一定优秀的艺术创作的一般立场;开始逐渐走向注重“科研”取向的立场。
每个主题,它首先是一个研究的对象,是相对于我的“他者”。而不再是我们过去所热衷的仅仅书写技能的提升。在这种背景下,再看我们这个“简牍书法展”,它应该就是一个非常地道的“科研”项目。当然我们这次简牍大展,本身自己也有个理论展开的学术论坛发表简牍相关论文。又前天听说西北师大还聘请一批简牍学术专家,成为西北师大简牍研究院的研究员与顾问。当然被聘任的都是文史学术专家但不是艺术名家。
但我觉得简牍相关的“科研”,在甘肃不仅仅是学术,还可以是艺术,它的构成本来非常丰富。
如果以这样的方式来看今天的“简述中国”书法展,我觉得它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在今年下半年开始的书法活动,既有十三届国展在各个层面上的动员与准备;同时又有一些专业机构陆续推出所致力的“科研”举措。大致列有如下几项:
1.《“晋唐三十品”》(国家画院)的专题展;
2.《承续》(中国书协)展;
3.“以篆入印”(西泠印社)展;
4.然后还有《“古玺”印风》(中国艺术研究院)展览;
5.一直到这次“简述中国”大展(甘肃)。
你能明显看出它们所代表的新的学术“科研”的动向。书法展览创作活动的整个时代在变,这样的“变”,正是我们推进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一个个典范样本。
我特别高兴地看到:这次以简牍为中心的“书法科研”展览活动,在甘肃省委宣传部、省文旅厅、省文联的领导之下,在这么一个宏伟堂皇的甘肃简牍博物馆里隆重举行。这样的“科研”展览活动如果能够坚持数年,能够以它为代表,真正确立在全国有非常强大的品牌形象专业地位。这样的一个独一无二的珍贵品牌,我觉得对于当代书法的发展具有典范意义。它的贡献非常大,未来价值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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