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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祖|补中华文化之“天”

首先祝贺兆寿兄的《补天:雍州正传》出版。兆寿兄出一本书我就焦虑好长时间,就怕看到兆寿出新书。(笑)每次就觉得差别咋那么大呢。我看他已经出版了四十多本书。

《补天:雍州正传》我用了一天读完了。我一天阅读四十万字,一般没有问题。但是我感觉确实很多地方读不懂,而且我读这个书的时候,更加加重了我的焦虑。今天早上,我还专门写了个发言提纲。主要现在年老色衰,(笑)哈,也不是“色衰”,本来也没有色,出门时忘记了。

我多年前写文章提出过一个命题,就是甘肃文学的凉州现象或者武威现象。最近叶舟出了《凉州十八拍》,中国作家网约请我写一篇评论,字数也不多,三千字,快递了一套书。我在里面提了对凉州现象的看法。我觉得甘肃武威特别神奇,我当时在省委党校工作时,每年在全省跑着讲课,武威这个地方当时就觉得很特别,文化底蕴深厚。我到武威讲《庄子》,讲完的时候有一个财政局局长跑到乡下找我谈《庄子》。一个财政局的局长,他都能背《庄子》。武威这个地方确实是走出来了一些很厉害的作家。比如,王登渤、叶舟、兆寿、雪漠、李学辉、古马、阎强国、汪泉等。我在文章中就说这些作家已经不是甘肃文学的武威现象,是中国文学的武威现象,或者凉州现象了。

我是定西人,我们定西生产土豆。土豆、洋芋、马铃薯,定西的三宝。(笑)定西人也长得像土豆,比较老实。武威人就是天马,马踏飞燕,天马是在天上飞的,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我看兆寿的《补天:雍州正传》的时候,感觉就像当年苏辙说的,当他哥哥到黄州以后,写出《赤壁赋》等作品的时候,他就瞠目结舌,望尘莫及了。我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这个书有些地方,我挺喜欢的,写得比较活泼,刚才马步升主席说,是扩大版的《论语》。《论语》是我非常喜欢的书。《补天:雍州正传》讨论的最主要的命题是天人合一,讨论比较深。天人合一其实是中国文化的最关键的东西。钱穆九十多岁临死的时候,留下一篇几千字的短文章,里面就说到天人合一是中国文化对世界做出的最大贡献。这篇文章季羡林先生非常赞赏。司马迁“究天人之际”,孟子讲天时地利人和,《三字经》曰:三才者,天地人。我们古代结婚都要拜天地,现在结婚都拜来宾,不拜天地了,这一点很可怕。当我们把“天”仅仅理解成大气层的时候,那中国文化就死掉了。我们看《论语》,孔子是能够感觉到天的存在。我们小的时候,下完雨,天上有彩虹,我们手指着彩虹喊,彩虹。老人会马上制止:不要指,指了烂指头。大家对天还是很敬畏的。有人说过,一个中国人没有触摸到什么叫天人之际,可能就不懂什么叫中国文化。我觉得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反过来说,天人之际,需要很高的智商和情商,也需要天赋。

刚才马老师说《补天:雍州正传》是一本冒险的书。我以前看南怀瑾的书,刚开始看觉得是胡说八道,看着语言像胡扯,瞧不上他,后来我突然看懂了,我买了一套南怀瑾全集。我有朋友在南怀瑾基金会,经我介绍,给师大图书馆送了一套,给党校图书馆也送了一套。我觉得南怀瑾真的是有实修的。比如讲庄子,很多大学教授讲庄子,用西方的理论、西方的哲学把庄子解释一下,基本就跟庄子没任何关系。但南怀瑾的《庄子喃哗》,我觉得他有些字词解释是有常识错误,但他是真正懂庄子的。我觉得兆寿兄的《补天:雍州正传》是一本有实修的书。这很难,天人合一是讲实修的,不是百度知识的积累,像爱情一样是要实修的,不是说看几本书就懂爱情了。

我前几年读了台湾一个学者写的书,写《史记》的,他讲《史记》讲的特别好,他就说《史记》的刘邦这些人就是通天人的。刘邦本质是有天人之际的。尼采说上帝死了,那上帝死了人是不是就道德沦丧?我们说天死了,所以兆寿要补天,这也很厉害。那天我的朋友跟我说,兆寿的这个书体现了知识分子关心社会的情怀,用西方的知识分子来谈兆寿这些年的写作,其实我觉得已经不能是知识分子这样的地步。其实我觉得现在兆寿在走向先知的角色,当然,这个很累,也很危险,这也就是危险的写作。马克思其实是个先知,尼采也是先知,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先知的写作。

我从大学就看《周易》,但我只看《易传》,我不看《易经》。像《易传》它属于哲学,像我这样情商智商低的人可以看的那种,要是《易经》的话我就不敢看了,就觉得特别恐怖。我劝我的学生平常不要看。我一个中学老师,看《周易》看出问题了,有时候情商智商不够不要碰这些东西。

我也看禅宗,南怀瑾关于的禅宗的书,我也喜欢,因为他真的有禅修的。南怀瑾瞧不上铃木大拙,他觉得铃木大拙不大懂禅宗。但铃木大拙的禅宗在全世界影响非常大,尤其是在美国,开启了美国后现代的艺术。我个人觉得,铃木大拙的禅宗当然也还有实修的,但是和南怀瑾比的话,肯定要少一点。在禅宗里比如说禅修、打禅什么的,我不敢去做,我觉得我的定力不够,禅修可能就出不来了,所以也不敢去碰这些东西。我是对这些东西很喜欢。所以说我读兆寿这个书的时候,有时候也很紧张,好多章节都很紧张,不敢去碰。

我觉得兆寿又回到他的八十年代,八十年代的兆寿长发飘飘,弹吉他,那时候特别潇洒,是我们的学长,是我们的偶像,写《那古老大海的浪花呀》,《麦穗之歌》。后来他开始降落人间,写的《非常日记》就关注大学生情爱问题,属于问题小说。后来,他写了《荒原问道》,我当时觉得就有变化,我对《荒原问道》的评价,是一部转型之作。西方讲那种灵知写作,不是那种简单的作家的写作。其实,很多大师作家是有灵知的,很多大师作家是有先知性的。美国有一个诗人叫弗罗斯特,我们看弗罗斯特的诗是会恐惧的。我也喜欢张爱玲的东西,我说张爱玲的东西是让人恐惧的。我曾经说女人不要读张爱玲全集,不然就一生不幸福。其实我看鲁迅的文章也是很恐惧的,鲁迅就像有精神病。最近看鲁迅全集,那个敏感就是精神病。鲁迅偏激,胡适平和,胡适是个学者,鲁迅是个作家。我觉得就不能用胡适的标准来要求鲁迅,他那个很平和,就是人间的一个学者,鲁迅是通天的。《野草》《故事新编》那些东西,胡适是梦不见的。

所以我说兆寿从《荒原问道》开始走上这条路。我就有点担心。这个荒原就很可怕的,荒原一般都不敢去,我在家里都怕鬼,别说到荒原了。后来到《西行悟道》的时候,已经从问道,到开悟了。荒原问道,然后问道到悟道,《西行悟道》已经有很多东西了。然后到这个《补天:雍州正传》,这已经补中华文化的“天”了,我觉得中华文化真的是缺了一点“天”。我觉得这个显示了兆寿兄对中华文明或者对中华文明的发祥地西北的重视,有些人觉得把自己定位在西北很可耻,我觉得西部够大,我觉得定位一个作家没什么可耻,有人说把我说成甘肃作家就很生气,是甘肃作家吗?就很生气。我觉得这种境界比较小的,像兆寿不在乎这些。甘肃,已经够大的了。

《补天:雍州正传》值得期待。有一个哲学家叫维特根斯坦,他说,凡是能说的,我们都要说清楚,凡是不用说的,我们就保持沉默。这个话厉害。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但什么是道,这很复杂。庄子有三言,“卮言”“寓言”、“重言”,庄子就是卮言写作,我最近就卮言写了一篇文章,《钱锺书:卮言与文学评鉴》。卮言一般人是听不懂的,卮言就是随机说法,触处生春。大多数人基本上听不懂。我们现在的大学生基本只读各种教材书,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卮言,真的看不懂,只能看百度,你再讲都听不懂。

但是我还是希望兆寿兄,不要太辛苦,还是悠着点,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了。写作是很耗人的,尤其大部头的写作,这种打开精神空间的写作。

——本文根据分享会录音整理的即席发言。 

作者简介

杨光祖: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当代文艺评论中心主任,校学术委员会委员,院学术委员会主任。甘肃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教育部高等学校艺术学理论教指委委员,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宣传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甘肃省文史馆研究员。

研究领域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影视评论,及中国传统文化。已发表学术论文、文学评论300多篇。有学术专著《批判的思想之光》《西部文学论稿》《守候文学之门——当代文学批判》《杨光祖集》《回到文学现场》《文学世界的探险》《现代性的颤栗》《批评:真理的呈现》等。散文集《所有的灯盏都暗下去了》《梦里与黑暗同在》等。曾荣获中国文联、中国评论家协会主办的第二届“啄木鸟杯”优秀论文奖、第十八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成果奖、甘肃省敦煌文艺奖一、二等奖、甘肃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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